文 | 竞合人工智能

当存储芯片价格在一年内飙升307%，小米手机毛利率却下滑至11.5%时，传统手机厂商们站在了十字路口。

2025年底，小米总裁卢伟冰不得不承认：“今年整个内存市场价格的上涨比预期要高得多。”这直接导致红米K90系列较前代价格上涨300至600元。与此同时，OPPO在世界人工智能大会上展示了峰值出字速度200token/s的端侧AI能力，单设备可本地处理约300页书籍。

存储芯片的“超级周期”正在猛烈冲击全球电子产业链。DDR5 2Gx8颗粒价格在短短几个月内大涨307%，LPDDR5X等关键内存的交付周期已延长至26-39周。手机厂商们曾经依赖的盈利模式正面临空前挑战。然而，一些厂商已开始寻找新的出路。

01 成本困境

2025年的手机行业陷入了一个尴尬的悖论：技术不断进步，利润却持续萎缩。曾经拉动行业增长的内存芯片，如今已成为利润的吞噬者。

根据行业数据，存储方案解决商科摩思市场总监透露，这轮涨价从第二季度开始，核心驱动力是AI。单台顶配AI训练服务器的DRAM用量可能达到传统服务器的8倍。

市场需求爆发导致上游将产能转向高利润的HBM和DDR5，原有DDR4产能被挤压，市场出现缺口。小米二季度财报显示，智能手机毛利率由去年同期的12.1%降至11.5%，主要由于“内存市场价格上涨比预期要高得多”。

甚至连非洲手机市场王者传音控股也未能幸免，今年前三季度归母净利润同比暴跌44.97%。Counterpoint报告指出，智能手机BOM成本显著攀升，部分机型涨幅可能高达15%，这将进一步压缩中高端市场的利润率。

市场对成本上升的反应敏感而直接。多家国产品牌已上调售价：vivo X300系列上涨100-300元，OPPO Find X9上涨200-300元。

02 利润模式的黄昏

当硬件利润空间被压缩至临界点时，手机厂商曾经赖以生存的盈利模式开始显露出脆弱性。预装软件和应用商店分成这两大“利润奶牛”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

早年间，手机预装软件已经形成一条完整产业链条。目前多数手机出厂预装软件一般在10至30款不等，半数是推广应用软件。

对一家年出货量2000万台的一线手机品牌来说，预装一款不可卸载软件的收入就能高达1亿元。这些软件与系统运行无关，却占内存，一般开机后会自行启动，占据内存并使用流量。

另一个利润来源是应用商店的游戏分成。长期以来，中国安卓手机厂商组成的“硬核联盟”与游戏开发者之间维持着一种基于流量置换的共生关系，联运收入双方各取50%。

这种模式正在瓦解。2025年11月，网易旗下包括《梦幻西游》《逆水寒》在内的多款核心产品，陆续从OPPO、vivo、小米等主流安卓手机应用商店下架或停止更新。

网易CEO丁磊曾多次公开指出国内安卓渠道50%的分成比例是“畸形的”。相比之下，苹果App Store和Google Play的标准分成比例为30%。

当“卖手机不赚钱，靠软件补贴”的商业模式受到双重冲击时，整个行业迫切需要找到新的增长引擎。

03 表象繁荣与深度困局

AI被普遍视为打破行业僵局的关键钥匙，但纵观当前市场，OPPO、荣耀、vivo等厂商推出的“AI手机”，大多仍停留在功能堆砌与营销话术层面，远未触及智能革命的本质。

当前AI手机的功能呈现明显的“碎片化”与“孤岛化”。厂商热衷于宣传诸如“AI消除”、“AI摘要”、“AI通话字幕”等离散功能，这些功能确实在某些场景下提升了效率，但本质上仍是“功能机”思维的延续——将AI视为一种更高级的工具，而非重构人机关系的智能中枢。

荣耀虽然前瞻性地定义了具备“自主感知、推理、规划、反思与执行能力”的AI手机，并将其视为未来替代传统APP的智能体（AI Agent），但现有产品距离这一愿景尚有巨大差距。其AI能力多局限于特定应用内，缺乏系统级的贯通与全局认知。

更深层次的矛盾在于权限与智能的悖论。理论上，更智能、更贴心的AI助手需要深度理解用户上下文，这意味着它必须能够跨应用、跨场景调取和分析数据——从日程、邮件、聊天记录到出行、消费、健康信息。然而，出于对用户隐私安全的保护（及合规要求），当前手机操作系统对AI模型的权限授予极为审慎。这导致AI如同“戴着镣铐跳舞”，无法真正“看见”和“理解”用户的完整数字生活，其提供的服务必然是割裂且有限的。

此外，“端侧AI”与“云侧AI”的协同仍不顺畅。厂商一面宣传端侧AI的隐私与实时优势，一面又因本地算力与模型规模的限制，无法处理复杂任务。用户体验常常在“本地快速但能力弱”与“云端强大但有延迟隐私顾虑”间摇摆，尚未形成流畅的统一智能体感知。

因此，科学地评估，当前多数AI手机仍处于“弱人工智能”辅助阶段。其商业化模式也仅是尝试对高级AI功能进行付费订阅的初步探索，并未撼动传统盈利模式的根基。真正的“强人工智能”手机，需要突破性的技术架构、革命性的操作系统支持以及全新的商业模式设计，这远非添加几个AI功能按钮所能实现。

04 商业模式的范式转换

AI技术对手机行业最深刻的改变可能不是功能上的，而是商业模式上的。传统手机行业的盈利模式正在从“硬件销售+流量变现”向“智能服务+生态价值”转变。

星纪魅族首席运营官廖清红指出：“过去一年的探索实践过程中，公司经营目标愈发清晰。AI引发的新一轮技术变革也将逐渐引发商业模式转换。”

基于AI能力的新型盈利模式可能包括几个方向：订阅制AI服务、个性化数据服务、以及基于场景的智能服务分成。行业预测，未来AI的高级功能（如复杂的修图、写作辅助、摘要生成）可能衍生出订阅制收费模式。

不同厂商根据自身优势选择了不同的突围路径。华为推进“纯血鸿蒙”，试图建立一个独立于安卓之外的封闭生态；小米依托其庞大的IoT生态，执行“人x车x家”战略。

OPPO、vivo和荣耀等厂商的策略重心更多回归到手机体验本身，一方面通过深耕折叠屏领域冲击高端市场，另一方面则通过端侧AI技术将手机从“工具”升级为“智能助理”。

05 生态重构与新平衡

2025年手机行业的变革不是孤立事件，而是全球科技产业格局调整的一部分。从上游供应链到下游应用生态，整个价值链都在寻找新的平衡点。

国产存储厂商在这场变革中看到了机会窗口。长鑫存储在11月23日发布DDR5系列最高速率达8000Mbps，LPDDR5X最高速率10667Mbps、最高颗粒容量16Gb。

长鑫存储市场中心负责人骆晓东表示：“中国需要稳定的国产DRAM产能，以减少对海外厂商的依赖。”中芯国际联合CEO赵海军也称，AI行业占用了大量产能，导致大供应商放弃了那些“碎片化、少量多样”的市场，而这些被遗忘的市场，正是国内中小供应商的机遇。

在应用生态方面，手机厂商与内容开发者的关系也在重构。华为为了在系统冷启动阶段吸引开发者，在与腾讯、网易等巨头的谈判中，鸿蒙原生游戏的分成比例或打破了50%的行规，部分合作传闻低至20%左右。

即便是处于绝对垄断地位的苹果，在中国市场也做出了适应性调整。2024年底至2025年初，苹果与腾讯达成协议，将微信小游戏内的购买分成调整为15%。

06 在批判中寻找未来的微光

我们必须对当前如火如荼的“AI手机”浪潮保持清醒的批判态度。其变革性远未达到行业宣传的高度。多数产品只是在既有硬件与系统框架上，进行边际性的功能优化。

它们既未能从根本上缓解硬件成本上涨带来的利润压力，也未能创造出足够颠覆性的体验来刺激新一轮换机潮或开拓可持续的高利润软件服务。所谓的AI创新，在很大程度上陷入了同质化竞争与参数内卷，仍未跳出“卖硬件”和“流量变现”的旧有窠臼。

然而，恰恰是在对现状的深刻不满与批判中，我们才能更清晰地辨识出可能代表未来的微弱信号。豆包AI手机这类非主流产品，其价值正在于此。它或许在硬件规格、主流应用生态上无法与巨头抗衡，甚至因其模式挑战了传统应用分发生态而受到打压，但其试图将AI作为核心交互范式、重新定义手机存在形态的理念，反而可能更接近AI手机的终极形态——设备本身“溶解”，化为一个无处不在、深度理解用户、主动提供服务的智能体。

深圳荣耀智能制造工厂里，每28.5秒就有一部手机下线。而这款手机可能搭载着能够本地处理300页文档的AI芯片，由AI大模型精准匹配每一个零件。

在广州的OPPO实验室，工程师们正在测试峰值出字速度200token/s的端侧AI模型。在北京的小米园区，决策层讨论的已不仅是手机毛利率，而是如何通过“人x车x家”生态实现跨品类变现。

当技术突破与商业创新相遇，被成本与创新双重挤压的手机行业，终于找到了第三条路。正如OPPO智能助理部总经理万玉龙在世界人工智能大会上所言：“正如文艺复兴解放了人性，AI手机将释放每个人的创造力。”